AffairInCovidPeriod
曾经深陷进某个摇摇欲坠的美梦
既使是当事人也禁止转发
01
PARTONE
一开始是他先找我的，理由是一起去看展。我期待了一周，周六晚上去酒吧甚至一滴酒都没喝，就为了那个看似随口的约定。
十一点起来的时候他恰好发信息给我，在此之前我一度以为他早忘了这件事。
那天下午去了在地公园。先是去了白鸟之家逛香水。他问我平时喷不喷香水，其实我是喷的，但当天可能是鬼迷心窍了，我是知道他对香水颇有研究，出门前就没有喷，回答也是不喷。为的是想让他说更多的话，也避免自己尴尬。
然后是看了一个装置艺术展。我非常喜欢装置艺术，在上海的时候连看了五六场吧，但那天我还是选择沉默，毕竟艺术是他的老本行，我更愿意听他发表评论。
他应该是非常喜欢茶餐厅。跟他接触的一个月里，我们最常吃的地方就是茶餐厅。以至于我提出要跟他分开那天，我特地选在了校门口的茶餐厅，一个大概是不会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。
“你是在观察我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经常去喝酒吗？”
“偶尔啦。”
“我觉得观察人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，所以我也会去酒吧。”
饭后跟他在在地公园闲逛。路过一家买手店。
我们在露天的座位上坐下，看着稀疏往来的行人。他突然说：“等我一下。”说着转身进入了店里。我偷偷抽了口烟。他是知道我抽烟的，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要趁他离开才抽。可能是怕他不喜欢抽烟吧。他带着两瓶汽水出来了。黄桃汽水和百香果汽水。好家伙，正好是我最喜欢的和我最不喜欢的。我必然是选了黄桃汽水。
然后就进店里坐着看电影。当晚看的是《信条》，两天前我才看过。因此说是看电影，其实是在看他。回想起来，我可能当时就喜欢上他了。理由是看他把手背在背后，我一度想去触碰。理由是回到宿舍之后我感慨，也许我想找的是一个会读我写的诗，还会给我写诗的人，是一个愿意陪我去看艺术展的人。
人常说“易过借火”。但当我想借此靠近你一点的时候，才想起自己只有电子烟。无言。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吸烟。总不能说“借点电吧”，这样看起来很刻意，会暴露真实的想法：“借点爱吧，我还你一个天国。”
??
“广州天气怎么样？”
“很宜人。”
“那很好，病可以好的快一点。”
隔天晚上在药地。
感觉他挺失望的，可能是因为当晚的活动不够fancy。和他站在舞池的最后面尴尬对视。突然他拿起了我的烟，吸了一口。大概是因为支气管炎还没好，他开始剧烈咳嗽。去到他家才发现洗手间有一堆打火机。
早说嘛，下次找你借火。
??
某天醒来的时候他给我递了本普拉斯的诗集，然后指着这一句说很像我。
原谅我英文水平真的很烂，中译本也译得像一场浩劫。没有完全没有心思读下去，便借着阳光偷偷看他，看着他站在窗边看着我。
清晨有些微凉意——想必是一个冷冬，于是我穿上了他的T恤。出门前犹豫着是否要穿走，但转念一想：也许已经带走了一些无形的纪念品。
??
当一个小偷，最重要的能力是观察。
就这么说吧，跟那么多人相处过，他是最可爱的一个。所以，当我在月光中注视着他的眼睛时，莫名的、克制的念头进入了脑海：我不能逾越那一步。我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像闯进他家的小偷，借着夜色观察他的生活，黑暗中抚摸他柔软的金发。
出门前喷了阿蒂仙的小偷玫瑰，室友说有股药味。我细闻，确实有口服液的味道，反倒是玫瑰味微乎其微。
“你挑一个香水喷吧。”
“我觉得我已经有了。”
说着，我将手腕伸到他的鼻子上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你猜一下。”
“木质调的香水有很多啊。”
“小偷玫瑰。”
直到我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，广藿香的气味仍然能透过口罩传入鼻腔。就像从楼下的花店里偷了一支玫瑰却不敢送出，只好把它别在胸口。让它在无趣的舞池里悄悄凋谢，然后戴着它在一个阴郁的冬日里穿过了江南西。
要我形容，这是一种胆怯的温柔。
总之就是很喜欢。
??
虽然那几周一直在朋友圈跟他隔空对话，他发一首歌，我发一首回他。为了避免烦到其他人，我都直接把他单独分组了。
昨晚一直这样发到一点多。
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，从内到外从外到内。
仔细一想，是从一个瞬间开始的。
不是他读我的诗，给我回了一首的时候。不是和他在在地公园，我在路边抽烟，他转身去买黄桃汽水的时候。不是我想向他借火的时候。不是他背对着我看电影，我很想牵他的手的时候。
而是，上周和他出去，我看着他吃晚饭，看着他咬下香芋派的时候。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点想哭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好可爱的人啊。
今晚点麦当劳，顺手放了一个香芋派进去。咬开才意识到，他吃这个可能单纯因为香芋是紫色的。他喜欢紫色。生活变得细腻了起来。当我这么想的时候，我知道完了，一些美好的事情已经开始。
??
从不相信造物主
也不相信祂曾赐予亚伯拉罕的
那一片流淌着奶与蜜之地
直到在秋天最后的夜晚
尝到了安布罗希亚的滋味
这滋味生养了一只蝴蝶
飞越过所有诗篇
02
PARTTWO
“我很久没有谈恋爱了。或者可以说，我现在已经不是上次谈恋爱的那个自己了。”
“你想过自杀吗？”
“有。”
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可能是高中的时候吧。”
“你是单纯想追求死亡本身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良久。
“我没有想过。”
“这是我第一次在冬天开始一段关系。”
“你觉得可爱这个形容词怎么样？或者说你怎么看待一个同性恋用可爱评价你？”
“我觉得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高级的词汇，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。”
吃牛肉饭。
“那你觉得呢？”
“跟你差不多吧，但有的时候还是很想用可爱去形容一个人。Loveable。当你被叫做小可爱的时候，那你就是被捕猎的对象了，这个时候可爱就是fuckable。”
??
“███，我好喜欢你啊。
“我觉得，如果我没有喝醉的话，我就不敢告诉你了。
“你还醒着吗？
“我还好吧，我同学把我运回学校了。
“我要睡觉了，我现在好难受。
“我知道你是谁，我没有发错人啊。
“我还好吧。我觉得你真的挺可爱的，就是可爱原本的意思啦。我要睡了，再见。”
??
南方人没见过雪。
准确来说，是没有见过漫天飞舞的雪片，以及雪夜过后白皑皑的大地——这才是印象中雪的样子。四五年前，东莞下过一场小雪。那天正好是周末，还记得我把黑色的雨伞伸出窗外，看着雪花点点落在伞里，感觉甚是柔软可爱。那一刻竟被感动到差点落泪。从此以后便对雪有了很深的执念。
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一天，想起南方孩子第一次见到雪时的天真烂漫。在某个瞬间，我看着你的时候也差点没止住眼泪。是一种窝藏在毛衣里的喜悦，是因为我看见了雪。
昨晚跟他和他朋友出去喝酒。
我先到了，他就跟我坐在街边聊天。
“你理想中的爱情是古典主义还是后现代主义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勾起了我古典主义的一面。意思是我吃醋了。”
是指前晚去酒吧没带上他。
昨晚他朋友说他不抽烟的。但我从桌上拿了一根烟的时候，他把打火机凑了过来：“借火给你。”
终于。
那天他喝得很醉，我一直在看眼前点燃的香薰蜡烛。我把他扶到街边，他突然将我扑在墙上吻了起来。是装醉的。很多细节都已经忘记了，只尤其记得的是砖墙的粗砺质感。是什么被触动了，现在想来或许是畏惧吧。
03
THERESTOFIT
12月31号那天，一阵熟悉的焦虑感向我涌来。
于是我跟他说：“我们先分开吧。”
当晚在酒吧喝到大醉，隔天他跑来学校门口找我。聊了一下午，我第一次认真地剖析了自己的心理状态。可以说，诱发我焦虑的并不是外界的暴力，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恐惧，我将其概括为：对爱和时间的恐惧。
跟他相处的几个星期里诱发了我对爱的恐惧。我意识到我并不具备回报爱的能力，不会感激，不会回应，永远先想着自己，因而把爱我的人都狠狠伤害了。取而代之的是愧疚，跟大木分开的时候，他说祝我幸福。我哭了一整晚。跟他分开的时候我选择喝到晕厥，企图忘掉一切。错都在我：明知道自己无法回应，却还是选择了开始。
对时间的恐惧本质上是对不稳定因素的恐惧。害怕失去，害怕毕业之后自己真的就变成无家可归的人。原本这是可以通过稳定的亲密关系来缓解的，但不巧的是我并不具备爱的能力，无法在亲密关系中感到舒适。于是我主动从他的亲密关系中割离出来，主动与家人的亲密关系中割离出来。选择自己烂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。
??
“你跟他们都不一样，因为你会看书，你会写诗。
“你不知道，我看着你看书的时候，真的能给我一种peaceful的感觉，你知道要找到这种感觉有多难吗？”
??
歌爵士。
跟他在同一桌喝酒实在有点尴尬，于是我溜到Face的局里。结果还是被他拉出了便利店。
“你答应给我的天国呢？”
“就在这里。”
“那还真是??”
沉默。
“他们有人说你脏，你怎么觉得？”
“脏就脏吧。我并不觉得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贬义的词。”
“其实我觉得同性恋哪有干净的。我也不太会用脏不脏去评价一个人。
“虽然██是个网黄，但他真的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干净的一个。
“所以你经常被捡回家吗？都有哪些人？”
“有你认识的，也有你不认识的。”
“所以你跟我在暧昧期间有被人捡回家过？”
沉默。
“是██吗？”
沉默。
“他骗我。他完了。”
沉默。
“其实我知道你跟别的男人上床了，我可以感知出来。你的表情，你的味道。”
“其实我也能感觉你知道。”
“你觉得你这算母狗行为吗？”
“算。”
“我希望你赶紧去治病，当你的忧郁症好了之后，这些糜烂的回忆重新涌向你的时候，你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寒假就去。”
“等你去了██，你还会跟人██吗？”
“看情况吧，哈哈。”
“我觉得你肯定会，毕竟你是一只小██。”
“那就这样吧。”
“嗯。”
以上部分摘自他的朋友圈。
他这样形容我：
“我对面的这个男孩有着圆圆的脸，茂密凌乱的落腮胡，一双大眼睛虽然总是不对焦，但却水汪汪的，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无辜感，我想面对这样的脸庞，酒吧里的那些男人不会对他吝啬自己的爱或者是█液，这两样都是这个男孩擅长索取的东西，我也能想像那些男人在床上会像崇拜天使一样去享用他的肉体。”
04
THEENDOFIT
如我一开始意料到的那样，如果这段关系发展成恋爱，必然不会有一个好结局。但什么才是好结局呢。最理想的状态是做朋友，现在已经回到了朋友状态了。我们的圈子其实大部分都是重叠的，因此跟朋友去喝酒的时候，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。
他说：“你怎么总是觉得自己有错。这段关系就没有谁对谁错。”
严格来说，他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我的初恋了，虽然他一直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，他说更愿意当我的读者。除了给我留下了一瓶香水和一段刻骨铭心回忆以外，最珍贵的东西是对自己和爱更深层的认知。说不可惜是假的，我是不会再像这样投入到一段感情里了。我很庆幸直到最后一天我们还维持在柏拉图的阶段，一些美好的事情仍然能够留在心底。那天在茶餐厅，他让我选一首歌听，我选了《绵绵》。
“从来未爱你只喜爱跟一颗心血战
亦怀念那些吸不透的香烟
从来未爱你只喜爱共万人迷遇见
从来没细心数清楚一个夏雨天
一次愉快的睡眠断多少发线”
寒假在家的某一天，他突然说想我了，因为他在家里发现了一根绿色的头发。
我说，到处都有我绿色的头发啦。
05
後續
距离我写完上一段已经过去半年有多了。之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来作结，是因为我始终无法想到要如何写下结尾。
在那之后，我于心有愧。我始终怀揣着一句对不起，直到许久以后的某一次大醉中对着他喊了出来。我还想说的是，我是真的爱过，包括到现在也是有一种抱着歉意的爱，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，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。
大概半个月前我又在海伦斯遇到了他。该说什么好呢，白羊座总让我无能为力。
他说得对，想要再找到peaceful的感觉很难。
这句话就像诅咒，我真的再也没有体验过那种美妙的感觉。自那以后我并没有变得更勇敢，也再没有找到另一个会写诗的人。
世人钟爱浪漫。对我来说，黏在一起不是浪漫，每天的早午晚安不是浪漫，虽然这都是我想要的，其实本质上都是用以取代我真正的愿望：不过是想让某人为我写一首诗，想要建立在精神上的爱，超脱于肤浅的搭台生活。
就像那天，我忐忑借火，却又写下：“借点爱吧，我还你一个天国。”
自此，广州的三个故事就写完了。五十天后就要去雅典了，我期待更多的故事，也更期待自己能真正成长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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